不世先生

继续鸣谢我最爱的老婆大人，本文的合写作者 @落泉泉 

学院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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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认失联。”

　　“不要用这种毫无波动的声线宣布啊，听起来像讣告似的。”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指挥官。”

　　喻文州暗自摇了摇头，不，离失败还有些距离。轻轻笑了笑，蛛网状的触手骤然紧缩，正冲向他的黑暗哨兵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来挣扎一下吧。”

　　喻文州站起来，也丝毫没有犹豫的，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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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个小时前，哨所的警报声响起。叶秋给他们带来了紧急任务。军校毕业之后，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完成的第一个任务。

　　三天前，联盟一所独立生物研究院被强行爆破，三名生物学家，若干生化武器样本失踪。敌军两个小分队在离哨所一百公里的丛林着陆，兵分两路行进。生物雷达显示其中一队三人身上绑有炸弹，怀疑是三名失踪的生物学家，一队行踪不明，据叶秋推测，他们的目标是二十公里外的水坝，此处水坝供应整个地区的水源，他们身上应该带有生化武器。总参的命令是营救人质，劫回生化样本。

　　叶秋简单的交代了任务情况之后，难得的认真起来，不过也怪不得他认真。因为传回的情报显示，这两个小队中......至少有一名黑暗哨兵。

　　喻文州还记得当时就连张新杰的表情也像是迎面被拍了一转似的。

　　然后叶秋又来了一句，还有，我今晚被紧急召回首都，无法与你们一同完成任务。

　　于是又拍了一砖。

　　当然，每个人也从来没有真的指望叶秋会作为他们的强力支援，毕竟他们以后是要上战场的，总是要独当一面的。但是黑暗哨兵？喻文州可没觉得凭借他们几个就能战胜一个完全成年的黑哨，看来只能智取了。

　　任务目标，营救三名我方实验室生物学家，并劫回生化样本。且不论敌方队伍中可能存在的数量大于等于一的黑暗哨兵，光是在树林中的半小时急行军就让可以出任务的人选变得极其有限，这个军事基地不是大前线，更不是战时，哨兵和向导的数量有限，原本叶秋的存在足以抵消敌方一名黑暗哨兵，但，降低了威胁的至少不是自己所在的这一组，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时间，夜光手表冰冷的倒计时显示的是我们距离任务失败有多近，还好，提前三分钟靠近了水坝，但另一方面，两支小队都已经跟远程指挥的叶秋失去了联络，即使有向导，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铺开精神力去联系。更何况，自己这一队所依靠的是个无法共鸣的向导。

　　少天和张新杰一队，自己这头是肖时钦和李轩，两个向导分开行动，每队各有一个，标准的七人突袭小队，剩下的是原本哨所派来的哨兵。

　　“石不转，定位。”

　　虽然分隔的距离很远，但张新杰是调整型向导，他可以精准的依靠共鸣回溯探知对方位置，且虽然没有非常广袤的共鸣范围，但以水坝为半径还是可以探知出的。有了张新杰的坐标定位，喻文州探出的“触手”准确的捕捉到了敌方几人，随后的战术思维更加清晰，以身为饵引开黑哨，其他人迅速接近目标。

　　而直面黑哨的，是喻文州这个向导。

　　很有勇气啊。

　　喻文州几乎能听见那张面具下的黑影这么说着。

　　拳拳到肉的击打声节奏十足，要不是挨揍的人是自己，喻文州倒还真是心大到觉得这声音挺清脆的。

　　当然，觉得清脆的，可不只是喻文州。

　　此时此刻，地下二十米的掩体，几个硕大的跟踪屏幕里相继传出的砰砰声，听得在场几位都觉得疼。

　　“我说，差不多了吧，再打下去可就回收不了了啊。”

　　“怎么，看不惯啊？严是爱松是害你们不清楚？医务兵也不能这么纯良吧？跟三藏似的。”

　　叶秋叼着烟，坐在桌子上歪着脑袋，仍是那副节能模式。他身边的是吴雪峰，坐姿那叫一个端正，跟压寨夫人似的。

　　“啧，没人性。”

　　方士谦撇嘴，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军委过来帮忙的哨兵，又看了眼盘旋着的烟雾，那哥几个都快把身体嵌进墙里了。

　　“我说那边那个向导注意啊，有你这么跟前辈说话的么？没老没少。”

　　“没人性的前辈。前辈没人性的。人性没的前辈。”

　　方士谦虽然比叶秋小，但对这位前辈可丝毫口头尊敬都没有，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声音一点不小。

　　“每队已有两人丧失战斗力，我说方士谦你行不行啊？别那么有个性好吗？再来一次就要被黄少天那家伙抓住你的尾巴找来了。”

　　叶秋看一眼屏幕，对暗中放大共鸣领域的方士谦和上面唱双簧的哨兵说着，表达着明确的不满。

　　“你当盾墙是你家防盗门啊，说立就立说撤就撤？那两个小孩儿很蛋疼的好吗？尤其是那个带触手的，自带毒buff，他要是再暴击我一次我可就还手了啊，到时候管揍不管修，我看你去哪儿哭去。”

　　方士谦继续撇嘴，只是从军校毕业一年就已经可以压制神级水准的向导，这家伙也不愧被称为方神了。

　　“还手？呵呵，你试试。”

　　叶秋甩了方士谦一脸嘲讽，方神额头的青筋都要炸成触角了。眼看这位就要发大招，吴雪峰凑过去碰了碰叶秋：“喂，差不多得了，这要真弄坏了你不心疼啊。”

　　“如果他们连这一关都过不去，也就不用回收了。”

　　叶秋不再盯着屏幕，而是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似的。吴雪峰看着他，看着这个他从军校时候就认识的好友，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这家伙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吧。

　　“啊！”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吴雪峰抬头直直的望着屏幕，叶秋虽然没有睁开眼睛。

　　是喻文州，屏幕里衡量喻文州的精神力的能量条，正在突破S级。

    我可不想输啊。

　　右手被钳制，或者说干脆直接被扯脱臼了。不愧是黑哨，攻击力真的是神级。尽管喻文州已经尽力闪避了，无奈他是个远程，被贴身的话就是个愉悦西去的节奏。

　　我不想输啊，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去......

　　我用什么资格，跟他并肩战斗？

　　喻文州擦掉了嘴边的血，轻轻的笑了。

　　原本开始被削弱的精神攻击瞬间如同缩爆一般，摧枯拉朽的席卷而去。

　　嘀！！————

　　“能量条突破临界值，还在爆发！”

　　“老天，这还是军校生的水准了吗？！”

　　“还在爆发？！”

　　“方神！！”

　　吴雪峰望着被直接轰下场脸色发白的方士谦，却没有说出任何安慰的话。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是一副卧槽谁妈炸了的表情，多少年没有过了，这样超神级的爆发攻击型向导。

　　只有叶秋，在那一声响声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笑的疲惫，却又欣慰。

　　但这样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短短的一瞬。叶秋在画面中的“黑哨”被喻文州击退后，第一时间抢占了通讯频道，恢复了“被截断”的通讯。

　　“索克萨尔，报告任务进度。”

　　通讯器里传来沙沙的声音，然后就是喻文州喘息着的汇报，叶秋顿了顿，随后缓慢却坚定的说道：“电磁控制权只能保持一分钟，长话短说。你所在A组成功拦截敌方小队，并未发现生化样本。已确认样本在人质身上且有定时弹射投放装置，B组目前已拦截人质，正与对方哨兵缠斗，无法准时赶到交接地点，总部决定提前启爆，B组的通讯器里有微缩弹，一分三十秒后，由你亲手爆破。指挥官，不惜一切换取任务顺利完成，重复，不惜一切。”

　　叶秋挂断了通讯，整个地下掩体中鸦雀无声。就连恢复过来的方士谦都难得的一脸诧异和不忍的瞪着叶秋，只有吴雪峰，这个叶秋和苏沐秋共同的朋友和战友，安静的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

    另一支队无法按时赶到交接地点，拦截任务失败，即是说明人质身上是绑有病毒的，对方拖延战斗的原因就是为了等待人质身上的定时弹射病毒装置启用，毫无疑问，选择阻止病毒投放，并杀死人质以绝后患是唯一的解决办法。然而，仿佛是在嫌喻文州太过冷静似的，人质那一方的筹码加上了队友，放弃人质的同时，也要放弃队友。

　　不惜一切。

　　手表上的数字无情的跳动，一分钟。

　　黄少天。他会在做什么？是在和黑暗哨兵拼死搏斗吗？还是……在抱怨这份差事太累人？

　　喻文州安静的看着手表，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一直到那数字变成00:03，他按下了按钮。

    叶秋找到喻文州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水坝的最高处，瘦瘦小小的少年在夜色里站得笔直。

　　“喻文州。”

　　叶秋叫了一声，喻文州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平淡，一直挂着的温和微笑不见，仿佛骤雨后死寂般的平静。

　　叶秋向一边侧身，被张新杰架着的黄少天虚弱的对着喻文州挥了挥手。

　　喻文州脸上的面具清晰的出现了裂痕，一点一点的剥落，在终于看清黄少天的脸的一瞬，他像个十五岁的少年一样，露出了似乎是委屈又似乎是庆幸的神情，在泪落下前，用手遮住了眼睛。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你们活着，你们都活着，真是，太好了。

　　蓝雨未来的基石带着哭腔，低低的说着。

　　生离死别之后再次相聚的少年们抱在了一起，又吵又闹又哭又笑的闹腾着，叶秋站的远远的，抽了一口烟，看着那淡蓝色的烟雾冉冉而上，消失在了云层里。

       没有人死，也没有所谓的任务，这一切都是叶秋的毕业考试，喻文州和张新杰拿到的考卷是一样的，而他们，同时按下了按钮。

       但这大约是唯一的一次，没有人会为成绩优异而高兴的考试吧。

　　回到了校区后，所有人围坐着，安静的什么都没有说，连黄少天都没有。医务官处理好了几个人的伤，方士谦和吴雪峰回避了，叶秋打开门走进来，众人一看就愣了。

　　叶秋，穿了军装。

　　“喻文州，张新杰，出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两位队长出列。

　　“两位队长，谈谈感想？是不是特别恨我啊?”

　　恨？

　　没有情绪是不可能的，但经过了这几个小时，所有的情绪都消化成了另外一种东西，让这群出色的少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份沉重不是叶秋给他们的，而是用最直白或许也最残忍的方式，让他们看见，看清的。

　　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按下按钮的那一瞬彻底消散，在硝烟面前，生命的个体变得无比渺小脆弱，他们渺小到变成了一个坐标，一串数字，一条命令，和一颗子弹。

　　残忍吗？但，这就是战争。

    叶秋打开手里的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串的东西放在了桌上，一条，一条，一条的放上去。每一条放上去都轻声念出一个名字。二十七个，整整二十七条姓名牌。

　　“七一届步兵一班同学会，现在开始。”

　　叶秋没有笑，也没有开玩笑。他念出的一个个的名字，就是他的同班同学，三个月前的那场血战，七一届步兵班，只剩了叶秋一个。

　　“对了，还差一个，我们的班长。苏沐秋。”

　　叶秋从腰上抽出一把配枪放在桌上，这把大名鼎鼎的魔改格洛克17，是苏沐秋唯一的遗物。

　　唯一的。

　　叶秋点燃了三根烟，并排放在桌上，放在那些姓名牌的前面。

　　“卫风城的那一场你们应该听过很多很多版本吧，在你们面前再提我多牛逼也不合适。我就简单说下，敌军最精锐的一个师，我们只有一个旅。打到最后，没了补给，没了弹药，甚至连卫风城原本的模样都没了，就跟个冲垮了的猪圈似的，都烂了。那时候也想不到太多，就是再撑一个小时，再撑半天，再撑一天，撑着撑着就一个月过去，谁都没想到会这么久，什么都没有了，再继续下去就连树皮草根都没了，最后一次冲锋的时候，谁都没想到那位师长竟然留了个大招没发，两辆坦克并驾齐驱给后头的部队开道，这要是让他们冲出去，我们这一个月就白费了。而那时候，敌军还有一百来人，我们只剩了三十个。兵分两路追击，我负责全歼敌人，我们的班长......跟那两辆坦克和险些被送出的联盟机密同归于尽了。之后的事档案里都有，那一场至关重要的战斗，联盟赢了。因为指挥官做了选择，所以我们赢了。联盟赢了。代价是，我们损失了一个团，而敌军损失了一个师，最精锐的，一整个师。”

　　叶秋的声音很轻，似乎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么轻的声音说过话。所有人都沉默而肃穆的听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最后一课，选择。”

　　叶秋的声音不再那么轻了，他微微扬了扬头：“你们是指挥官，你们将是联盟未来决定胜负的军官，你们的每一个选择都会成为联盟的决胜局，同样的，每一个选择，后面都是几十甚至成百上千条生命，战争就会有牺牲，就会有人死，可能是你的战友，挚友，亲人，甚至......爱人。”

    房间里很安静，静的叶秋的一声吐息都清楚地像砸在每个人心上。

　　“你们，没有犹豫的权利，没有痛苦的余地，你们甚至没有与你们的战士站到一起，奋勇杀敌的资格，因为你们是指挥官。你们是注定第一个上战场，却最后一个退下来的人。战争没有结束，要让那些牺牲，让那些生命消逝的有意义，这就是你们这些指挥官的责任。永远记住，你们身后就是祖国，死战不退，寸土不让。记住了吗？！”

　　“记住了！！”

　　所有人，每一个人，都笔直的站着，喊出了这句话。

　  叶秋笑笑，伸出手，放在两个队长的头顶，很轻，也很温柔的揉了揉。

　　“辛苦了，干得漂亮。”

　　喻文州和张新杰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懵了下，还没等他们回神，叶秋接着说：“好好睡一觉吧，我不擅长哭啼啼的告别，明早接你们的直升机就到了，上了年纪的人需要补觉，就不送你们了，以后，战场见。”

　　说完，叶秋忽然挺直身体，十分洪亮的喊号：“74届精英班全体都有，立——正。”

　　所有人站好，叶秋对着他们敬了一个军礼，十分郑重的军礼，随后又笑了，那种欣慰而温和的笑，是这群少年从来没有见过的，属于叶秋生动而又不欠揍的笑容。

　　“恭喜你们，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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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州？走啊，怎么你还打算去看看那个家伙是怎么的啊？他不都说了不送咱们了需要补觉？这家伙也真是的，这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在看见，连送都懒得送，有没有那么懒啊。算了不说了张新杰他们在前面等着呢，咱们这回跟他一个飞机，霸图那头好像是抽不出时间来接他，好像前线正吃紧呢，诶我说你听到了没有啊，想什么呢？”

　　“嗯？没什么，苹果，吃么？”

　　“诶你这是哪儿来的苹果啊？早饭咱们一起吃的我怎么没看到有提供苹果？我说你该不会是谁给你开小灶了吧？跟谁关系处的这么好啊我说，嗯挺脆的啊。”

　　“不知道啊，早晨起来的时候放在咱们门口的，大概是......某个嘴欠却温柔的天使大哥哥吧。”

　　“不是大姐姐吗怎么变大哥哥了？你那个好像比较大啊，喂给我咬一口，诶你藏什么啊，怎么你还不打算吃留纪念？”

　　“少天。”

　　“嗯？”

　　“我们一定会赢的。”

　　“嗯，一定会。”

　　满载着少年们的飞机缓缓的飞远，某个嘴欠的天使大哥哥靠在窗边，悠哉的吐出一口烟。耀眼的朝阳映衬下，那飞机仿佛被镀上了金边。

　　那是，希望的颜色。

　　

    第一乐章 完